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威士忌

  • Writer: carolk0716
    carolk0716
  • May 8, 2018
  • 6 min read



某個週一的午後,悠閒地漫步在呂內堡街頭,左手拿支冰淇淋,右手拿杯冰咖啡。

這真是這陣子來最幸福的時刻。


毫無靈感這件事著實讓我傷透腦筋,壓力大到無以復加。所幸出版社讓我放了個長假找尋靈感,訂了機票就往我最愛的小城市飛去。

寫作曾是我最熱愛的事情,曾經對於自己的天馬行空感到如此驕傲、對於自己細膩的洞察能力感到無比自豪,竟也在嘈雜的催稿聲中一點一滴的被磨去,只剩我的小筆電和大眼鏡還不離不棄。

對於這趟旅行,起初仍是惴惴不安的,要是我仍找不回從前的熱情該怎麼辦。 登機的路頓時變得好遙遠,每一個步伐都千斤重萬斤重不情不願地。即便如此,也還是拖著走著離開了這片土地。


下了飛機又趕緊搭上高鐵,又是場舟車勞頓,我這麼想著,然而就在我準備要回亞洲找周公時,旁邊的女孩點了點我說道「別睡,看看窗外吧,這裡的景色每分每秒都不一樣。」女孩金髮碧眼,長髮垂肩,手指纖細,十分有氣質。後來知道她是從波蘭來的,叫凱瑟琳,是個鋼琴演奏家, 一個人旅行,目的地:漢堡。

我不解問道「這裡的景色和我兩年前來時沒什麼不一樣呀,一樣的森林、一樣的農田。」

「怎麼會一樣呢?現在的妳和兩年前的妳一樣嗎?」她微笑,自信又迷人。

「I see….」理解後是尷尬的笑了笑。

之後的幾個小時裡,我們談天說地,她向我介紹自己的國家,講述自己的故事和道來的原因,我也和她介紹了台灣,和自己是位作家及如何沒靈感如何來到這裡的故事。

我們在漢堡道別,也約好我離開前再去漢堡拜訪她,分享彼此的奇遇。

後來,我再度踏上前往呂內堡的旅程時,心情已放鬆不少。沿途也不再焦慮,細細品嘗風光景象,用心體會這裡的一分一秒,這裡,真的跟兩年前不一樣。


下榻飯店後已是晚上九點了,此時的我已疲憊不堪,整理好行李就洗洗睡。

隔日一早,八點!窗外蟲鳴鳥叫先鬧鐘一步要我展開這美好的一天。這樣的Morning Call,我真是太喜歡了。沒有太多計畫,只是坐在露天咖啡館喝著熱拿鐵、吃著可頌、觀察上班的人兒,什麼靈感阿寫作的,先暫時拋到九霄雲外去,禁止符號先貼起來。

然而,沿著河堤散步時,一間小酒吧捉住了我的目光,外觀是老舊木頭質調的,裡頭幽暗,只留有吧台昏暗燈光和老闆娘纖細的身影,不知怎地,她看來竟有點淡淡的憂愁。

許是我看錯吧,但大白天的又是星期一,也沒半個客人,酒吧竟然還有營業,這老闆娘還真奇特。我一定要再回來會會這老酒吧!

那是我對威士忌的第一印象。


出於對老闆娘的好奇,也出於想聽聽這間復古酒吧的故事,更出於被這樣帶有淡淡憂鬱神秘的氣息所吸引著,在參觀完老城區後的傍晚,我又回到威士忌前,即便裡頭仍然一位顧客都沒有,仍逕自開門走了進去。

「晚上好。」老闆娘熱情招呼道。和她一身的皮衣皮褲、俐落馬尾和各種金屬飾品一點也不搭。雪莉,年約三十,未婚。

裡頭則是影集中會出現的那種城鎮酒吧,座位不太多,牆上滿是老闆娘和客人們的合照。確實和外觀的格調看來是一致的,且老舊得充滿味道。

故意選了個離老闆娘最近的吧檯區座位,「啤酒,謝謝。」邊繼續環顧四周沉浸在這與外頭根本是兩個世界的驚奇之中。

老闆娘突然沒好氣的說「這裡只賣威士忌,沒有啤酒。」

這突如其來的尷尬窘境,只怪我進門前沒好好閱讀門外小板子上寫的,便帶著歉意尷尬的說「那...就威士忌,謝謝。」

「幾年?」

「您推薦即可。」

老闆娘不再說話,進門時的笑容也已收起,將威士忌放在我面前後便不再理睬我。


我知道我是冒犯到她了,便也不再多說,安靜的喝著酒,等待夜色漸漸降臨,下了班的人兒也三三兩兩來報到,威士忌是他們共同的語言。

熙來攘往的客人們,或放鬆小酌、或開心聚會、或失意買醉,每個人都帶著自己的故事來到了這裡,每杯酒都是自己當天的名字。與其說這是種壓力之下的消遣,我倒將他看成了期望在與他人交換人生中重獲新生。

那天,就這麼觀察著傾聽著,離開前也已是深夜,老闆娘仍沒再和我說過一句話,但卻不時地看往窗外。


之後的幾天我依然每天報到,一樣的從傍晚坐到深夜,一樣在離老闆娘最近的那個座位,手裡拿的一樣是老闆娘推薦的年份。我其實沒有任何企圖,更不是想偷她的故事,只是看著她眼裡總流露出的悲傷,那樣忽明忽滅的神情,好似期待著什麼卻又總落沒收尾。

我知道她在等人。

打從第一天早上看到她時,我就猜到了她在等著誰,等得如此傷心,等得如此辛苦。而我也想陪她等等看,讓她的憂傷在我的禁聲陪伴中有著得以喘息的空間。

些許是看出了些端倪,有天老闆娘突然開口問道「妳真那麼喜歡我推薦的威士忌嗎?」

「要不,妳也來一杯?」我微笑。

「我不喝威士忌的,從來就不。」老闆娘邊擦拭玻璃杯邊說,順便再幫我倒了一杯新的,她說,她請客。

一間只賣威士忌的酒吧,主人竟從不喝,看著她,竟有股說不出的心疼感。

然而她開始同我說她是如何守下這間店和這幾年的拼搏故事,我也和她說道我遠渡重洋的原因和我每天報到的理由。

她看著我,發自內心的和我說了聲謝謝,眼眶裡滿是淚水,我起身給她一個擁抱,在她耳邊輕聲說「沒事的,我陪妳。」。


那天晚上,她將營業中的牌子反過來,說:今天就不等了吧,接者又是望向窗外。

我總覺得這句話不是在說給我聽,而是她對自己喊話。

這麼些年了,威士忌第一次的休息中‧‧‧

我們一同散步到河邊草坪,萬里無雲的好天氣,漫天星斗的陪伴,買了兩瓶啤酒便坐了下來,她這才開始向我訴說威士忌的由來。


原來,在她大學時期結識了一位職業軍人,她初見他時便有了 Whisky ,一隻德國牧羊犬。她說他們總是形影不離,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也是作戰時最信任的隊友。在還沒遇見她前,男人常開玩笑道, Whisky 是他的女朋友、老婆、靈魂伴侶等。

怪的是, Whisky 是非常認生的,從來不讓陌生人摸的他竟然撒起驕來主動討摸,也許 Whisky 早就認定了她吧,在僅僅一面之緣,彼此都還摸不著頭緒的狀況下, Whisky 先知道了。

而初見面的地點就在那間酒吧裡,當時是間快餐店。

兩人的愛情故事並不那麼特別,平平淡淡的、穩穩定定的,男人回軍隊時,女人就在家等著,男人回家時,兩人一狗就到那間快餐店約會, Whisky 就是他們的孩子。

據說,不是他們不願意到更有情調的高級餐廳約會,而是 Whisky 只認那間快餐店,其他地方一概不去。

就這樣在某一次的任務中, Whisky 走丟了,明明平時很聽話、性情很穩定的 Whisky ,那天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,在山裡爆衝,一轉眼就找不著了。無論怎麼呼喊、怎麼找尋,白天到黑夜,黑夜到白天,好幾天了就是怎麼也找不到。男人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在一年後先倒下了,只剩她還在等,等待希望的降臨、等待奇蹟的出現、等待他的歸來。


語畢,她留下眼淚。


我沒有做任何回應,只是靜靜的陪著她,讓她將所有的思念和次次失望都發洩出來。

Whisky 也是她的孩子呀,哪裡捨得。


在走回威士忌的路上,她笑著說其實她那些對威士忌的概念都是死背的,她根本就不懂。只賣威士忌的原因也是因為希望大家的呼喊能將他指引回來。就這樣邊走邊笑,邊笑邊聊,猛然間她頓住,就在距酒吧不到十公尺的地方,我看向她,滿臉疑惑,她則是定定的望著前方,笑著說,「回來了」。

終於意識過來的我,望向她所注視的方向,也笑了。


即便是連張照片都沒看過,我也知道,那就是他。

他回來了。

在 Whisky 興奮地向她飛奔而來之時,我輕聲說道「久仰大名, Whisky 。」


回到飯店的夜晚,我寫了封道別信給雪莉。我想,我在這裡的任務已結束,是時候往下個旅程前行。然而,一向準時營業的威士忌,卻仍停留在昨日的休息中。我將信從門縫中送進去。

回程的路上腦海中滿是她和 Whisky 重逢的畫面,溫柔、思念和無盡地寵愛。


給凱瑟琳:

我已經迫不及待要和妳分享這裡的所有了。

 
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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